我的虚荣,金光灿灿
汽车也有轨道,单车也有,脚步也有
轨道走到生命的尽头
虚荣告一段落
我八点钟睡觉,七点钟起床
血压沿着楼梯七上八下
楼道里,装满了我一个人的喘息
突然的空缺,造就了急诊
蚊蝇,绕着雄壮的思想飞舞
庆贺着我的腐烂
鱼头被熬出唇角的汁液
鱼身远在他乡
我驾车远游,遭到了隐痛的劫持
屁股把饥饿的泥沙坐实
左手摘下眼镜,右手理顺发丝
可以安营扎寨了,虚荣的坟茔就在眼前
◎一年
一年,无非是从街头搬到了巷尾,
从旁门左道,鬼鬼祟祟地,登堂入室,
把身外之物生拉硬拽到体内,
把围观群众的嬉笑声,咀嚼,消化,
把孤傲树为商标,占山为王,
在宫殿和坟墓之间,交叉徘徊,
在是非、恩怨、敌我之间,
辗转反侧,有如肉体漂浮在音乐的表面。
一年,像蚯蚓一样,在泥土中苦苦地思索,
像蚊蝇一样,叮咬追赶潮流的油脂,
像蚂蚱一样,和落叶一起凋落,神伤,
像蚂蚁一样,驮着太阳从东到西,
再驮着单纯的月亮,跨过暧昧的晨昏,
像无花果一样,把辉煌的孤独,
下嫁给肥沃的另类。
一年,从阳光中拧出了一条河,
从河水中打捞出一截空荡荡的反骨,
从骨头中提炼出精髓的想法,
从想法中采挖出一个莺歌燕舞的疯人院,
从疯人院中找到了陌生的亲人,
从亲人的魔掌中走出,
任凭一年的光阴坐视我众叛亲离。
◎跳下去
跳下去,
从尾巴上跳下去,
从丧家之犬的尾巴上跳下去。
露珠从时间的斑纹上纵身一跃,
每个人对应着一个回声,
一朵花,一根刺,一些琐碎。
溃疡沿着光束传递,
飞翔的姿势,有些荒诞,
尾巴上拴着真理!
多么正常的事物,却来历不明,
扭曲天空和面孔的,
不该是青春的酒。
带刀疾行,把翅膀下的黑夜,
遮掩,宽恕,挥霍殆尽——
把软肋呈送给天各一方的猎豹。
◎月亮简单地活着
江清月近人。但我一直活在灵魂的内陆,
干裂,木讷,表情散发土腥味,
像刚刚宰杀过鱼的手,像挟持着我,
在正道上匍匐的传教士。
在月亮的缺口上,我慢慢地凝结。
月亮简单地活着。我看不清我的思路,
是在南下,还是在北上?毋庸置疑,
是城市收留了我,生吞活剥地改制了我。
没有春秋季节,我只是像一颗青菜,
在夏天焯了一下,迅疾就被放入冬天。
在疼痛的江边,眼神中的霜和热气纠缠不清,
月亮并不计较这些。我说出的每句话,
能点的着火,也能扑灭倔强的火。
我的灵魂,逆风而行,迁徙到黄河以北,
月光像树根一样,建立着往返的管道。
◎红月亮
把石头从眉梢摘下来
揉进流水中
飞鸟隐遁。城市用黑色的钢筋铁骨
掩饰内心的悲伤
寒风出卖了谁
谁又将萧条嫁祸给落叶
在冰冷的天气中
总会有一些色彩涂抹生活
完成独一无二的自画像
夜空的骷髅
不会比生命的土壤中埋得少
骨骼的一笔一划
为寒碜的余生铺路
不管是口红,还是印戳
依旧无人站出来认领
◎突然的一阵手机铃声
这突然撞击,破碎,生锈,癫痫,
抓不住任何把柄的毒药,
折磨着我的耳膜。
像穿喉而过的烈酒,
让喘息沙哑,泪水污浊,
水面上躺着越来越厚的死去的灰尘。
压得我寸步难行。
僵局被一根响声的银针挑破,
像脓包泄露了风声。
这突然袭来的,不是酒,不是黄昏,
不是猎豹,不是深邃的灌木,
而是在烈火中,安然沉睡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