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躬

草的尾巴，不厌其烦地对着这个世界鞠躬。
阳光的沙子，一点点渗漏，
我不是筛子，是什么？
窸窣的谎言被嫉妒的人拆穿了，
我趁势进入中年。
身体中属于草木的那部分，在这个冬天，
被到处移栽，马路无处伸冤。
像我一样被马路抛弃，又被马路收养的孤儿，
已经很拥挤了。白天，有繁多的事物，
对准了焦距，威逼利诱；
夜晚，有芜杂的荒草，漫过道德的界限。
中年的我，已与童年的供词相悖，
回家的路被改装，嫁接。
阳光穿过我，沙子穿过我，
成为一阵孤傲的寒风，
愤世嫉俗，最后在收音机的沙哑吟唱中，
坍塌，疲惫而裸露。

★思念

我们被撕开一条缝
手指在倔强的刀刃上跳跃

这个世界疯了，鱼尾的魔爪
按耐不住急切的小心脏

光，锻打时间的蝴蝶
我以红叶的名义征服你

街道被烧得通红
罪恶的脸，像一块生锈的铁

赴宴的人，纷纷掏出心中的匕首
往大腿上刺，再也不爱了

落日飘落。我们渐渐地暗淡
红领巾上下翻飞

你坐在啤酒的泡沫里
街道膨胀着，像我对你的思念

★瘦了

灯光肿胀着，光线在歇斯底里地减肥
我的生活枯瘦成一条街
没精打采，像一场风暴刚刚经过

记忆长着旺盛的绿毛
车辆走后，留下的空洞，我一时难以弥补
仓促的脸慢慢扭曲——心跳坚硬
像结冰的路面，我在上面身不由己地滑

风大大咧咧地来了，体温被克扣
我再也领不到冬天的饷银

灯光肿胀，强迫着钟声瘦了
人流瘦了，黑夜的呼吸瘦了
爱情的树叶，在头顶呼啦啦地响

★毛玻璃

空气，被一群人折磨成一块毛玻璃
树木抖动着身上多余的水分
三年前的我，迎面而来，灰头土脸
形象像一把锈蚀的锁

“天空，是透明的人群，躲进风沙里，
侥幸成为上冻的水洼。”
笑声里充满铁屑。波纹就是水的皱纹
无需解释。表白的话
被密封在盒子里的人盗走了

树木送走了叶子，顺便把自己雕刻成牌位
往事在毛玻璃上下雨，如丧考妣

我以退为进，成为你的屋檐
尽管说话跑风，但不至于和那道冷白的光
大动干戈。我愿意成为你的毛玻璃
把三年的河水凝固
把人群的带鱼风干
不说谎话，不残留一点儿多余的水分

★初恋

冬日的风，说着我的第二母语
我们面对面坐下，毛茸茸的
不敢多看一眼，以为浑身都是柔弱的刺
只有心，在放肆地跳
“风，是最纯粹的一种火苗。”
我似懂非懂，最轻的羽毛燃烧着
那是忐忑的蒲公英
我把我的手嫁接到你的手
雪花便飘落下来
成为小路的一部分，你的一部分
冬日的风，抄袭着我的心情
我想我是骄傲的，像广场上的雕像
嘴角的微笑，能化成一股春水
在风中，渐渐长满了皱纹

★想你

“湖边,演练着日益消瘦的触须。”
鱼鳞云是天空的皮癣，是我想你时痒痒的心情。
我们天各一方，时间的隧道里堆满果皮，
细小的悲伤，足以引发一整夜的咳嗽。
雪花的肌肤上布满最短暂的刀斧；
我站在爱情的墓地，你站在婚姻的高岗，
一条河流先后穿过我们的身体。
你说，“湖泊是河水打结了，
河水是祖母手中的棉线。”
我们被棉线牵引着，是彼此的灯盏。
冬天，你在湖面上提炼花朵，
我不敢看你，因为我的眼里长满了血丝，
红色的枝桠肿胀着红色的路径。
嘴唇冻结，情话躲在地窖里，
洁白的鱼群，在天上自由地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