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伟岸的男人,那个身材修长,肤色白皙得像女人一样的男人,那个眉目清秀,眼神深邃的男人,带一脸腼腆的笑容静静地坐在木棉儿的右侧。
时间说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四周异常的清静,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灯光,听不到喧嚣,看不到人影,像电影里某个特写一般,将木棉儿和这个男人安放在一个静止的画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木棉儿挪了挪一直端坐的身子,将脸侧过去,目光幽怨地望了男子一眼,这时,她才发现他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婴儿,木棉儿惊了一下,将身子全部转了过去,望着粉嘟嘟的孩子问:“谁啊?”
男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一双宽大的手将这团粉红色的嫩肉在掌心里翻举过来又翻举过去,然后腆腆地对木棉儿说:“我孙子。”
木棉儿“噫”了声,好像并不奇怪,笑了笑算是作答。
时间也静止了,一切都是静止的,两人继续这么坐着,彼此的身体挨得很近,近得连男人轻微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一切都那么的熟悉,似乎并不需要回避什么,似乎又觉得应该要回避些什么。
不是早离了么,木棉儿心里“咯噔”了一下,突然有些不安一起,觉得自己应该离身边这个男人远一些才是,于是想站起来,可整个身子竟然像粘在了凳子上,这让她有些慌张,一慌张,人就醒了,原来是个梦。
看看窗外的夜色,依旧很浓,看样子,离天亮时分还早,可木棉儿就是无法入睡。她想爬起来一个人在黑暗里坐一会,但又怕惊醒身边睡熟的那个人,这个人是她的新爱,是要陪着她走完一辈子的人。
不该老做这样的梦,木棉儿有些恼怒地警告自己,可又有些阻扰不了自己的梦境。
有人说,梦由心生,是白天想多了的事,晚上才有梦的,木棉儿却不认同,不认同的理由是白天她压根儿就没有想过梦里的那个他,起码,从嫁给身边这个人起,梦里的那个他就已经被她彻彻底底地遗忘了。
也许木棉儿想要遗忘的人,上苍却不让她遗忘。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他就会如约般来到她的梦境,带她回到他们的过去。
渐渐地木棉儿又进入了梦乡。这回倒是很清晰,是个很炎热的夏天,那个男人又来了,手里捧了一束粉红色的玫瑰,木棉儿不用数就知道是多少朵。
“生日快乐!”男人笑着将玫瑰递到木棉儿手中,伸出手臂将木棉儿卷进自己的怀里,一切那么自然。木棉儿抬起娇羞的面庞问:“这回为什么是粉红的?”
男人露出诡秘的笑容,眉眼间帅气流动,木棉儿的心湖里仿佛突然有一尾金鱼跃起,一张红扑扑地脸娇羞地从男人的怀里抬起,黑亮的双眼波光流动。
男子吻了吻木棉儿的额头,又侧过头来将两片温热的唇贴在了她的耳根边,仿佛在呓语一般低声说:“我会送不同颜色的花给你,伴你每个生日,一直到我们老去的那一天。”
接下来是摇曳的灯光,是熟悉的红酒,是刻着名字的生日蛋糕,是两人彼此的亲吻。
不,这是梦,我又做梦了,木棉儿在梦里大喊,希望自己醒来,又期待着梦境继续。
于是,鲜花没了,红酒没了,生日蛋糕没了。木棉儿长吁了口气,可一转身,发现男人还在。
“你好些了吗?”男人的掌心心疼地盖在木棉儿的额头上,木棉儿看到自己正披头散发,面容憔悴地躺在一张病床上,男人的身影在忙碌,为木棉儿喂药,为木棉儿洗头、擦身子。木棉儿感觉自己浑身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是强挺出来的,病若游丝。木棉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感觉生命离自己的驱干越来越远,要是就这样死了怎么办?
听到这幽幽的声音,男人转过头来,将木棉儿搂进怀里,说:“不许胡说,再胡说我就不管你了。”
真的不管我了么?木棉儿有些惊慌,依在男人怀里不肯离开,男人的手搂得更紧了,鼻子在抽动,声音明显哽咽起来。
“你哭了么?”木棉儿惊慌地抬起头,果然看到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男人的眼角里流了出来,一颗颗又掉进木棉儿的嘴里,木棉儿卷了卷舌头,将咸咸的泪水吞到嗓子里,可嗓子里却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呛得她泪雨如飞。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又疼了?”男人紧张地抱着她,大喊:“医生,医生!你快来看看。”
木棉儿伸手捂住了男人的嘴:“别叫,没事的,没事。”
“真没事么?”男人依旧紧张地看着木棉儿。木棉儿笑了,笑容有些惨烈,她的呼吸有些不顺畅,说话有些气喘:“要是……要是……我真没了,你怎么办?”
男人半响没说话,头深深地埋在木棉儿的怀里,说:“没事的,没事。要真有事,我在你坟前搭一棚子,一辈子守着你。”
一辈子,一辈子,木棉儿笑了,真好,一辈子在一起,生死都在一起。
几乎整夜整夜,木棉儿一直与那个男子在梦里纠缠着,在他们的往事里纠缠着,男人的好在梦里如此的清晰,甚至于这些好都让木棉儿忘记了曾经离开时的伤痛。人究竟有多少时候是活在回忆里的呢,木棉儿醒来后不断地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当被窝里的另一手暖暖地伸过来时,仿佛一阵清风吹过来,一下就把木棉儿吹醒了。
再缠绵的梦境怎比得了现实里这个真真实实陪伴你过日子的人呢?她想起了最近微信里流行的一段话:感情就像牙齿,掉了就没了,再装也是假的。是的,人世间从来就没有可以重来的爱,错过了,永远只是风景,走散了,永远都是缘尽。
当天空快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木棉儿将自己藏进爱人的怀里暖暖的睡了一觉,等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