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水漂

我坐在酒瓶里打水漂，石头在飞！
水花是石头的根须，我是石头的倒影。

那年，我借用河岸的嘴唇吻你，
你恼羞成怒，诅咒着不远处的水面。

——石头开花。你在黑夜里泅渡，
老鹰抓住湿漉漉的你，在高傲地飞！

抑或是另一只老鹰，误吞了一枚落日，
水面颤栗着，像拿不定主意的嘴唇。

我年老的时候，决定放马归山，
在我们私有的河水里，清洗罪恶。

你从我的身体里，缓缓地牵出一群狼，
一只羊，几艘船，一块泪流满面的石头。

★我的名字和我

我的名字和我，是两张皮。蛙鸣在肌肤下涌动，
血管里的生命喧嚣着，黑马归来。

舌尖比刀尖厉害！在脸上刻字的人，
也在时间的骨头上刻字，花朵汩汩而出。

我的名字，击碎单薄的水面；
我在水面上，蹑手蹑脚地生活。

月亮把我抬高，把我捆在明晃晃的铁器上，
审问，肆意摆弄，朝我的脸上泼银子，

逼迫我交出那把麦芒似的匕首。
我用铁轨夹起那一丸蛙鸣，我将自己遗弃，

我和我的名字，依然形同陌路。
刻名字的人，在水底雕刻我的来生。

★返乡之路

鸟巢在等待一只鸟儿
飞翔的翅膀，渐渐老去，羽毛簌簌
鸟儿是鸟巢的理由，张着嘴
并不发声

老屋在等待它的主人
路也有犯困的时候，路牵不动一颗心
疼痛，在脱落的泥土中私语
荆棘是对主人的嘲讽

步子像荒草一样
身躯分明是初冬嶙峋的树
有一轮圆月就足够了
可以照见故乡，照见悄然发芽的路

我是漂浮在城市上空的鸟儿
是蹲在村口的石头
老屋就在身后，可多年来
我却一直迈不过那道陌生的门槛

★暗淡

心神不定的秋千，车辆在街道的血管里
横冲直撞。想必城市的心是痛的。
肉体飘逸，时间翻飞，
刮擦的声响是动物们的惨叫。

睡梦坐落在广场的中心，两个暗淡的老人
相依为命。天空质问一切存在，
街道用黑色的笔作答，答案也是黑色的。

蝴蝶躲闪着秋千，我躲避着车辆，
藏在树木中的人，窃笑不已。

我没有勇气停留，如同没有精力
和毅力，饲养冬季的火炉。

我还是没有握住父亲的手，
被电锯掳走的手。灰尘掩埋了喧嚣的生活，
我灰头土脸，像在21世纪打劫的土匪，
劫财不劫色，动心眼但不动刀子。

★扯不断

风似水，镀金的风，缠绵的水，
我读大地的文言文，言辞冒着烟雾。
几间平房，幻想着被强拆的快感，
老妪给在场的每位强盗，分发纽扣，
阳光发出嘎嘎的叫声，是一群罪恶的鸭子，
在忘乎所以地寻欢作乐。我沉溺于
房子的脊梁骨，上班，下班，
庆幸同事们对我的放任与宽容。
燕雀倒挂。水往高处冲击，水是弹簧；
我在烟雾里饱食终日，风是被呼吸的水。
我在大地上，捡拾古籍中的断枝，
落叶像孩子在哭泣，没有人理，没有人哄。
烟雾弥漫着我的书卷气。我在冬季阅读的时候，
遇到了那几间平房，那个老妪，
那群鸭子，那段扯不断的风或水。

★留白

是车辆躲着一块石头，
是溪水躲着一条鱼，
是孩子的哭声躲着残暴的我。

笑声也分三六九等，
火焰捧着后现代主义的大海。
乌鸦盗走了黑色的云朵，
冬季本想在天空留白，
却留下了一片黏稠的红。

女人被油烟熏黑，
树干上粘满了无法逃脱的虫子。
欲望是胶水。
我本想在深夜怀揣忐忑的火苗，
却抱着一张薄如霜的纸，战战兢兢。

哭声也分贵贱，
繁衍的事，无法向世人澄清，
就让哭声为婚姻铺路架桥。
桥不得不弓背留白，
让杂七杂八的陌生人通过，
让面黄肌瘦的笑声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