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的幅度》

不远处便是黑夜的脚掌
方寸之间已经冰凉、僵硬
似乎再也踏不出一行可心的脚印
只有善良的雪
在人到中年的路口编织着幻觉
故乡在那头伸出手臂
命运的墓穴在这头伸出手臂

日子在枯燥的榨汁机里
被角磨成一把散碎的骨头
灵魂早已出窍
想不起是该跪伏于父亲的袍前
还是该沦落为异乡客的游荡

撞进怀抱的街道开始突兀
一些淡红的伤口，不见了昨日汩汩的喊痛
被骄横的车轮碾断的延长线
被吊桥掀翻在护城河里的头颅
被猎头买进股票里的叫好声
都在最后时刻，被一场雪的纱布裹缠
止住了流血

一枚被冬至彻底抛弃的叶子
勉强盖住了，我裸露在飘零处的脚趾
这一夜的涵还不算太窄
容忍了一个冬季寒冷的几合
和我不得不想家的诗粒

所以，我还心安
那些疲于奔命的市场哲学
都只是别人的褡裢
亏空与盈余，总不如我握紧一场雪的幅度

《漫步潮白右堤》

黎明的头盖骨再一次闭合
春，靠在母亲的门楣上
开始叽叽喳喳的学语

雀儿，是不带牵线的风筝
翻过最后一道藩篱
便知趣地躲进了梅丛
忽而，露出得意的喜色
说母亲，在我昨晚的电话铃声里
睡得很好

很好有多好呢？
是不是永远不再醒来
如这干涸在桃园脚下的潮白河
无声无息

《中年的沙漏》

中年的沙漏
依然攥紧生命的印记

头顶的天空不再抛物
包括电击与雷鸣
任由大雁来回托运四季的更替
任由那些偷盐的耗子
变成他人的蝙蝠

其实，靠上更夫的肩头
未尝不好
最少，我守住了时间的隘口
换来一些善类的不朽

《今夜，依然星稀》

一群哄不睡黑夜的人
层叠在我的后背
翻越那道铁质的栅栏
囚里的人，试图走出云层

其实，城外还好
赌输今夜的争吵不见
勾兑黄泉的乌鸦不见

从城乡结合部站立的人
捡起星光泛白的枝桠
搅浑遥望故乡的酒杯
杯沿上挂满醉晕晕的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