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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的镇子

作者:亦然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12-25   阅读:

    嗓子不好,医生嘱咐我睡时含两颗“银黄含片”。就是这两个小东西害了我。
  11点,准备睡觉,但是一点也没有困意。我的窗帘没有关,望见被防盗窗挡去了半边的月亮,心生寒意。窗外是紫薇树乌黑的影子。每年夏天,树上都开满了紫薇花,粉红粉红的紫薇花一团团地抱在枝头,那样的欣喜与热烈。
  含片在口中完全化掉,我准备进入睡眠状态,可睡意的大门紧闭着,我总也进不去。是梦乡的睡客满了吗?
  夜真是一个神秘的东西。嗓子感到清凉清凉的,我使劲吸了一下周围的空气,冷冷的,沁沁的。每次吃完这像清凉糖一样的含片都是这感觉,好像一不控制住就可以引吭高歌。含片,清凉糖——精神来了,也自然睡不着了。我听见了老爸从他的房间传过来的鼾声,一阵一阵。
  夜虫,这时正叫得很有节奏感……
  开始回忆起白天所痴迷的电视剧,胡思乱想明天要播的情节。借着月色看床头柜上的闹钟,12点。真的该睡了。都是含片惹的祸,我使劲闭上眼睛,却一点不感觉熬到深夜的眼睛又酸又累。
  唉,想起上一次睡不着,是去年“十一”前一天晚上,和室友在床上“对歌”,结果她唱累了,一会儿便睡着了,我却唱兴奋了,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折腾到凌晨2点。
  我们“引吭”对的,不是情歌,而是:“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
  然后室友便接:“两只青蛙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
  我再接下去……最后唱到多少只青蛙了呢,我已记不清,只记得一边算一边唱,把我脑袋都搞晕了,而且是越到后面越难算。
  我管不住我这脑子,该使劲儿回忆的时候想不起来。比如上一次同学聚会,大家都在兴冲冲地谈论以前的趣事,我却半句话也挤不出来。可这时候正该清除杂念了的,那回忆又滚滚而来,晕死我了。
  不过说到晕,记得那次运动会,我一同学中暑晕倒,大家都手足无措。有人说用水泼醒,有人就要打120,还是Mr.Zhang不慌不忙,掐人中,然后送医务室。之后我问那同学晕倒啥感觉,她晕晕乎乎地说不知道啥感觉。我心想晕倒太帅啦,这时候自己就成了焦点,所有人都在关注你,关心你,还会有身强力壮的男生把你背去医务室。要是背我的男生是我喜欢的那个篮球打得很好的头发乱乱的笑起来像米老鼠一样可爱的男生就好了。
  晕倒真好,我从小到大还没晕过呢,真想哪天给大家来一下子。我沉醉在晕倒的快乐中,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蹬,蹬,蹬。”唉,醒着,又是李阿姨的高跟鞋。她真是的,这么晚了上楼就不知道轻声点儿啊,我知道她肯定又是打牌输钱了。
  李阿姨住我家楼上,我神兮兮地偷偷研究过她。她的老公在外地,所以为了消磨时间、打发寂寞,她夜夜打牌。赢了的时候,上楼肯定是“蹬蹬蹬”一溜小跑,像小鹿欢快的小蹄儿;输了的话,就像今天晚上,“蹬,蹬,蹬。”一走一个千斤坠。而且,我还可以根据步子间隔的时间长短判断她财产“流失”的多少,准确率近乎99.9%。
  嘿,我偷着乐地想我真是个天才。
  这事儿我谁也没告诉,这是我夜夜“苦战深究”,秉着宁愿不睡觉也要一查真相的超乎常人意志得出的重大发现。她总是打牌到很晚,而我像今晚一样失眠的时候不多,极少。所以当我发现她每天凌晨2点钟准时回家,从此便把手表设了1点59分55秒的闹铃放在枕边,只要一听见铃响便战胜瞌睡支起耳朵耐心等待5秒钟,盼望已久的调查对象就来了,然后半夜三更把调查结果写成短信发给叶子。(此情此景让我想起自己不论在寒冷还是在炎热的鬼都不敢来的夜晚里坚持写短信,辛酸之感溢于言表,值得鼓励!)
  第二天,李阿姨总是在外面的茶铺和牌友谈论昨天的输赢,我便躺在茶铺上仅有的3条躺椅的其中一条上听。事实证明,我的推断又是正确的。
  我得意万分,除了用“神童”二字来形容我,还有什么更恰当的呢?叶子说过:“神童,神童,神经病儿童。”唉,不去管她。叶子是我的好朋友,死党。用我妈的话说,我俩好得穿一条裤子。只要我俩凑一块儿,准没啥好事儿。
  你一定觉得我很无聊。我就是这么个大半夜设闹铃吵醒自己为了研究别人的万分无聊的人,写我的无聊史都可以写成厚厚的一本书。
  我的无聊习惯是一出生自动带有也可以说是老天免费赐给的。比如那一次我做出了一个极其无聊的决定,把我家每个人每天制造的垃圾进行记录。比如老爸在7月6日制造的垃圾记录如下:一支鸡蛋壳、一些豆浆渣、一只梨子皮、几块西瓜皮、一堆鸡骨头、两根牙签、废纸等等,精确到个位。然后一碰到有趣的人我就念给他们听。
  我住的镇子是A、B两城交界的地方,来往的人多,商铺也多,镇子的每一天无不和前一天一样的匆忙,可是让我觉得有趣的人并不多。无非就是给我提供“研究”素材的老爸,夜夜打牌的李阿姨,街上卖小玩意儿的老爷爷,茶铺的高个儿伙计,我的历史老师,还有叶子。
  叶子是我的无聊念头的支持者和绝对拥护者,她常陪我津津有味地干实际上很无聊的恶作剧。比如和我一起收集老爸每天制造的垃圾,并和我决定计算老爸一年内制造的垃圾总数。比如去敲几下邻家叔叔的门,等他来开门时又躲开,叫这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一脸纳闷像个丈二的和尚。比如折个纸飞机,上面写有“Iloveyou”,再把它飞到楼下姐姐的阳台,估计这时候她正心花怒放呢。
  老爸也很有趣,他积极地给我提供着无聊素材。我曾经一整天粘在老爸屁股后面,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写下来,包括梦话,条件当然是在他不生气的时候。第二天串起来给叶子读,然后两个鬼家伙捧腹大笑,差点笑掉大牙。无聊的我就喜欢我的无聊每次都可以带来这样的“笑”果。不过那时我还很小罢。
  卖小玩意儿的老爷爷总是慈眉善目的,也时常送我一些小玩意儿。他的摊子上有卡通面具、小洋娃娃、可爱的卡通夹,还有很多能画出各种好看颜色的彩笔,到现在我还能翻箱倒柜地找出当初他送我的那个被我画了两撇八字胡的仙女面具。那个爷爷总是说我刚出生的时候胖嘟嘟的很可爱,每当那时我就作胖嘟嘟状,把腮帮子鼓起来:“爷爷,我现在不可爱吗?”他笑着捋一把花白的胡子:“可爱,可爱。”
  茶铺的几个伙计里,我最喜欢瘦瘦高高的,穿着简单却不寒酸的那个。他的服务最热情,从来都将最好的茶叶上给客人,而且对我这种只瞎玩不喝茶的小不点也总是很友好。茶铺里虽然只有3条躺椅,他却每次都会给我留一条,因为我记得他说过我笑起来很乖,很像他的小妹妹。于是我答应他永远笑着,没有眼泪,做个快乐的小妹妹。条件是他贿赂我两块酒心巧克力,那东西很甜,轻轻一口咬破外面的巧克力,甜酒就会突然从里面冒出来,我吃过几次,每次都搞得我醉醺醺的。不过他只干了几个月便离开了,好像是因为他父亲突然离世,他要回去撑起整个家。记得他走的那天,紫薇花开得格外红艳,让这个匆忙的镇子似乎突然缓慢了下来。
  还有我的历史老师,他的课总是很有趣。他不帅,但是却可以把每个历史人物都讲得英姿飒爽有血有肉而又扑朔迷离。我觉得他有种神秘的个人魅力,也许这种魅力来自他长期的文学积淀和历史涵养。
  记得有一回他讲了武则天的传奇故事,当天晚上我竟梦见自己成了武则天,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号令天下,那个神气威武呀。记忆中他总是穿着那件深紫色的线衣,褐色的牛皮鞋。我曾几次幻想他骑在高俊的白马上,像个王子一样冲我微笑。我偷偷想当他的公主,不过我的确不是公主。这事儿我只跟叶子说过,叶子睁大眼睛摸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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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沁芳闸   精华: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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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沁芳闸:
文字活泼、生动,镇子里的人几乎要呼之欲出了。爱打牌的李阿姨,输钱和赢钱时走楼梯是完全不同的。最热情的茶铺伙计,因为象他的妹妹,所以常常能吃到免费的酒心巧克力。卖小玩意的老爷爷,他的心象他的面相一样的善良,我们总是玩着相同的小游戏。当然,还有死淘叶子,有她在最简单的日子也能多出些色彩来。我们长大了,镇子还依然安好吗。


我来评论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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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5

  • 文清

    拜读朋友佳作,圣诞节快乐!

    2014-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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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沁芳闸

    还有,让我想起了萧红的呼兰河传奇。情感上,我更喜欢这篇的阳光明媚。

    2014-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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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沁芳闸

    哈哈,我好喜欢能够晕倒这段,一个可爱的人儿就在我眼前了。

    2014-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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