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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行

作者:粒儿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12-19   阅读:

    或许对于每个已婚女人来说,丈夫的老家也一样地是她的老家吧。所以,每当有人问我老家是哪儿时,我脱口而出的是老公老家的地名,那个曾以轻灵的泉水、厚实的土地养育过他的地方,那个曾用傲骨峥嵘的松枝、襟怀若谷的竹子熔炼他个性的地方,是他也是我的老家。趁着今日的空闲,肩负老公要给已花甲之年的公公婆婆择块墓地的嘱托,带上我那懂《易经》的父亲与父亲的同行来到老家……
  1、山寻
  既然是给公公婆婆择墓地,也是老家人谓之的千年屋,那就得在山上穿行、寻找我父亲认可的地方了。
  山里的阳光总是走很慢,已是上午十点了,阳光依然还在对面山尖上。因为昨晚一场霜降,还没有得到阳光亲抚的山坳里,柴草、菜叶上还是白色一片。从半山腰落下的流水傍边,或许是水花的溅落吧,竟然挂满形态各异的冰凌,让我既生几分阴冷又恍若置身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但当我回身远望连绵起伏的高山时,在阳光下的松林却又呈现半林残叶戴霜红的美景。用一半清冷一半热烈来形容此刻的老家,怕是再也恰当不过吧。
  沿着似有若无的山路行走,虽然公公在前面不停地用砍刀剔去屏障,我却依旧被柴枝、茅草不是绊住了双脚,便是牵住了衣角。而地面上厚厚的松针,让我时不时的一个趔趄地与我开着玩笑。
  走着、走着,我竟然看见路边一大块类似鸡毛样的羽毛。我惊讶并自作聪明地说,谁扯了好多鸡毛在这呀。
  公公不紧不慢地解释,这不是鸡毛,是野山鸡毛,肯定是豺狼捕食的。
  虽然每年我都会来老家两三回,但总是来去匆匆,老家的许多事物于我依旧是陌生的。当公公说是豺狼捕食的时,我不免好奇,您怎么就这么肯定是豺狼。
  公公指指地上说,没有血迹。如果是黄鼠狼,肯定有山鸡挣扎时的血迹,黄鼠狼个小也难轻易捕猎到山鸡。豺狼凶狠、敏捷,扑上去咬住叼走,只留下一点鸡毛。
  原来如此。
  接着,公公又说,现在乡下人不砍柴了,以前消失了的飞禽走兽又回来了。山那边有个专门捕猎的人,一晚上可以猎到七八只野兔呢……
  公公的话自然引起了我父亲与父亲的同行兴致,他们从野兔拉扯到他们年少时见过的老虎、野猪、大蛇等等。
  这些于我,已然陌生非常,我不感兴趣。倒是在枯草中怒放的菊花,让我欣喜不已。昨夜如此深重的霜冻,并没有凋残这些花瓣,它们正仰着脸以灿烂的姿容,等待着依旧在山尖缓缓而行的阳光。
  阳光会在下午三四中的时候,一点一点地将这山坳里的一切揽入怀中。到那个时候,昨晚凝结在菜叶上的霜露、挂在水沟边的冰凌,会化作水雾在山林间袅袅升腾。到那个时候,远望老家,会让人产生如若仙境的感觉。
  也正是如此,这些生长在山坳里的植物,包括这片怒放的菊花,它们才会如此从容、淡定地守候阳光到来的那刻。
  2、爷爷的兄弟们
  从跨进老公家门起,我便已习惯每次回家去看望爷爷的三个弟弟,尤其是爷爷的三弟,那个曾念过大学、参加过国民党军,却又终身未娶的三爷爷。
  有关三爷爷的故事,三年前我曾以《你若安好》为题描写并在刊物上发表过。每次的每次在离三爷爷家还有两百米远时,我便大呼小叫“三爷”,唤到他弓着腰、仰张如菊花瓣的脸站在台阶上为止。
  可惜的是今儿我“三爷”“三爷”地喊到了台阶边,也没有看见三爷爷的影子,迎接我的是他那只膘肥体壮的大白鹅与门上大锁。大白鹅倒是热情之至,我呼声三爷爷,它呢伸长脖子“嘎嘎”叫两声,我离开时,它还腆着身子来个百米相送。
  三爷爷去哪儿了呢?我望望屋后层叠的山林,猜闲不住的他一定是去寻找冬笋,或者砍枯树枝准备熏腊肉吧。我这个骄傲、倔强一生的三爷爷,虽已是耄耋之年,却从不愿接受别人的给予,包括我们做孙辈的给予,他一定要以他养的鸡鸭、做的茶叶、熏制的腊肉、或此刻山上的冬笋来回馈我们。
  很多的时候,看着如房子般孤零零立在半山腰里的三爷爷,我劝他去我们那里养老。而他一笑回复,我又没老,我自己能动。
  尽管三爷爷的腰已经弯成了弓,尽管他现在走路是一步三喘,我相信即便是他倒在床上了,他也是不会离开这所房子、这个隔个坡葬在那里的他大哥大嫂——我们的爷爷、奶奶的。
  就如三爷爷说过,这所房子有他大哥、大嫂的气息。他的大哥、大嫂曾肩负去世父母的责任,将他们三兄弟拉扯成人,他怎么能舍得下呢。
  可我又很纳闷,如此深爱并敬重他大哥的三爷爷,为何不像他二哥、四弟那样遵从他大哥的安排结婚、生子呢?
  我也更曾好奇,这样一个书满腹、笔力遒劲的三爷爷,难道心底就没有如山林柴草般青翠、碧绿过吗?月亮爬上窗棂时,难道就没有过惦念吗?而且,又是什么使得当年风华正茂的三爷爷的心如暮秋茅草,枯竭得如入透彻,永不泛绿呢?
  我很好奇。但是我不敢问,也不想问。
  没有见到三爷爷,将买给三爷爷的两条烟交给四爷爷,并说,您哥哥真喜欢跑。
  身子骨曾如松树挺拔的四爷爷,在去年过完七十岁后,腰也搭成了弓。他笑眯眯地回复我,我这三哥是闲不住呢。
  四爷爷曾当过兵,一生最高职务是村里副村长。因性子耿直,行事迂腐,副村长职务常常是三起三落。职务的起也好落也罢,四爷爷始终是一脸笑眯眯的。村里人都说四爷爷脾气好,是个火烧到眉毛上也不着急的人。
  不过,四爷爷有一件农村任何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是心疼四奶奶。如婶娘说的,四奶奶到如今还不知道自家菜园在哪里。四奶奶每天要做的事是,等四爷爷把米淘好、菜洗净后,她直接下锅就可以了。而今的四奶奶连米、菜下锅的事也不干了。忙啥?四爷爷说,每天忙开会呀!开啥会?教会。
  咱们的四奶奶如今成了忠实的天主教徒啦。圣母玛利亚,耶稣,上帝,在七十岁的四奶奶口中随时溜出。说到四奶奶信教,还曾和我婆婆闹过一段笑话呢。
  那是去年,四奶奶为了给她的上帝多拉拢几个信徒,先是隔三差五的提点小菜来我婆婆家小坐,后有一天提着三个大苹果给我婆婆。这对于以小气誉满全村的四奶奶来说,已是天大的事了。我婆婆呢,抵不住四奶奶的利诱,放弃她信奉大半生的菩萨投奔了四奶奶的上帝。很遗憾的是,在婆婆眼里似乎上帝没有菩萨厉害,按她自个的说法是,从信上帝后她就啥事都不顺心,背时得很,她得仍旧坚持她信奉的菩萨。
  对我婆婆的背叛,四奶奶很是气愤,她先是不理我婆婆,接着数落我婆婆,最后到有天在路上拦住我婆婆说,你拿了我的菜,吃了我苹果,竟然不信上帝,告诉你,以后我是要上天堂的,你们只能下地狱。
  我婆婆当然不允许别人随意污蔑她供奉的菩萨,两人为此闹开了,直到四爷爷来调停战火。
  今中午我们还在吃饭,就见四奶奶披件蓝色毛呢风衣急匆匆走啦。我故意大喊,四奶奶,您做什么去?
  四奶奶左手一挥说,开会去呢!
  四爷爷则侧着脑袋笑眯眯说,她们教会每天这时候开会祷告。他们是要升天堂的人呢。
  二爷爷早已过世了,二奶奶还健在。我去看她时,她正坐在地坪上晒太阳。
  毕竟是八十又三的老人了,直到我走到她面前,才看清楚我是谁。我将买来的糕点递上,她手一晃说,我不要,我才不吃呢。
  对于二奶奶如此生硬的态度,我是习惯了,嬉笑坐下,与她唠嗑。我刚挨上椅子,二奶奶噼里啪啦就骂开了。骂谁?当然是那些她认为讨她骂的人呀。
  二奶奶的骂功,三爷爷是这样形容的:声音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言辞是惊天地泣鬼神。三爷爷讨厌二奶奶动不动骂人,二奶奶不喜欢三爷爷文绉绉,叔嫂二人在年轻时经历一场嘴巴战火后,便老死不相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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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文清   精华: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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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红尘会员   文清:
一趟老家行,让读者看到了家里不同性格的人物,细腻的文笔,细致的描述,把一幅老家的画面呈现在读者眼前。文章有些小说的味道了。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4

  • 一声叹息

    一次老家行,笔下的一点一点都透着浓浓的乡情。

    2015-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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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欧阳梦儿

    农村的空巢老人,几乎成了社会问题,谁来关注他们内心的渴望?

    2014-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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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东方玉洁

    老家的人事记得很清晰,看起来罗嗦,又显得那么真切情浓,媳妇能做到这样,不错了。

    2014-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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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清

    很耐读的文章,给读者的感觉很亲切。问好朋友!

    2014-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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