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事故

路灯熄灭，一束光被吸进胃里
灰烬沿着电线杆网上爬
想摘下几颗星星
多年前的星星，在今夜，突然纷涌而出
在一片废墟上追赶着
尖叫，汗涔涔的。用微微的香味
证明来路的一清二白

轨迹没有规律可循
房屋被黑暗一口吞下
我独立在黑暗里，是黑暗的一部分
不知占去了多大的比例
一群人在停电后，醉了酒
在回家的路上，狂吻一面陈旧的墙
你只是这样对我复述
我只是闭着眼看你
——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路灯下，我借用孩子的大嗓门嚎哭
蹲在地上，将影子撕成碎片
站起来，骂骂咧咧
你用冷漠为我扣上镣铐
我很幸运——
路灯为我留下了缺口
喂养蚊虫，喂养黑色的血

两个我厮打在一起
衣衫衰败，面孔融化，指尖滴着
纠结酿造的酒
一滴一滴，滴在子虚乌有的盔甲上
房屋是虚无的
墙壁在抽完一支烟后灰飞烟灭
在秋天的深处，留下烟蒂

相信只要用力吸，就能保留火种
生殖力旺盛——意想不到
世界上弥漫着转基因的烟雾
隔代绝育是不是真的

我躲在墙角反思
你按响了蟋蟀的门铃，像我的爱人
对面的楼房抻过来黑色的枝叶
黑色，所有的颜色和寄托
我用光柱打探你
路径是清白的
头顶上，一些枯黄的声音在位移
是风在搜集证据
让体内的灰烬东山再起

两棵树互相关爱着
两个老人走进对方的树
我捡起你的落叶，向晨曦招手
你不理我，你不认识我
你不属于我，你正在离开我
我坐在昨夜的床边
失宠。荒草在脚下蠕动
麻酥酥的，像血液从血管中撤走
我无动于衷

父亲是我的怀表，门开了
想你的风，幻想稀释冷凝的黑暗
我不怕黑暗，不怕蛇
蛇是我游动的意识
父亲躲闪着，你含泪咽下

再一次收养几颗星星
发出粗糙的光，简单的幸福
云彩堆积在床上
好久没洗了。散发着你偏执的体香
关节的疼在时时提醒我
该出发了
疼痛的旅行，是完美的存在

我活在一群民工的隐喻里
背着祖籍，为城市刷墙
城市用谎言驱赶我，用喧嚣鞭打我
我有受虐的快感
一步步堕入，含泪咽下

停电后，隐喻的伤口久不愈合
高楼坠物，命丧黄泉
但愿不是真的
战在女儿墙上保护电源
忘了，忘了，一定是忘了
墙也是女儿身

停电后，世界是一块重金属
晚上七点到十点，金属沿着街道狂奔
供电局的楼算是陷入了泥淖
争吵，谩骂，泼洒满肚子的污水
我无法睡眠
隔壁的桃花偷偷盛开

我住在隔壁的隔壁
恍若隔世。父亲坐在黑暗的底部
我坐在黑暗的半空
你抱着时间的孩子
无暇顾及新买的手机
颤抖，蜂鸣，一把巨钳夹住我的脑袋
以为我是一个核桃

父亲是乘电梯上来的
在黑暗被拦腰截断之后
在几声口哨牵引起一群狗吠之后
梦醒后
我看见你用黑暗拧成的辫子
让我想到我的母亲
只是辫子，已被日光、月光、灯光染白了
停电后，我摸黑拉住母亲的手

★离异书

湖水并不困惑，并不痛苦
——牢牢地记住前天
维持前天的模样
空气中刀斧的暴政还没有实施

湖面没有感知任何一道新生的波纹
但是，仍然有人发现了
镜子的内伤，折射出走散的光线

他被一面镜子抛弃
抱着一团隐匿在中年的火

他，不需要疗伤
整日西装革履，油光满面
身边的风景郁郁葱葱
仍然，往湖水中投石子，驾驭新的波纹

人们假装不知，眼前的湖水已被更新
一辆名车在水面疾驰了十年
又潜到水下

抽纸的老人
曾经攥着一把冰冷的汗
现在唯一能做的
只是学着湖水的模样，不动声色

★我是没有抵抗力的人

我走不出一阵风，一句谶语
我是没有抵抗力的人
不敢对着风里刀，剑上霜
说出心中的爱和恨

在世人面前，我是那个套中人
小心翼翼，鬼鬼祟祟
趁着黏稠的夜色
摘下面红耳赤的果实

我忙碌于为塑料花浇水施肥
一列火车穿过胸腔
像倒春寒，像赶不出身体的秋雨
风中，我的触须渐渐僵硬

我学不会草尖的尖刻
我说过，我是没有抵抗力的人
躲避石头中的花，和秋雨中的石头
情愿和前世的爱人道路以目

街道，一次次地自我抄袭
我站在窗前，抱着一枚发苦的果核
拒绝从天空驶来的船
落叶感染了灯光，灯光被缓解

★渴望一棵树能吸纳我

飞机吐着心中的棉线
像一条漏网之鱼
树叶长着女人发亮的指甲
像鱼的鳞片
我把一条鱼抛到高空
你转身就走了，像一个人的军队
开赴更加凄凉的战场
当飞机被漫天的情思模糊了
我抱紧自己
渴望一棵树能吸纳我
为轻盈的羽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