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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戏

作者:唐仪天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4-12-01   阅读:

  
  那时候,阳光如倾盆而下的大雨,天蓝得让人几乎能看出天外边的事情,风——透明的精灵,穿梭在我们左右,穿梭在柳条和小草之间。若不是小草动了一下,你怎么也不敢相信风的存在。
  几乎每天晌午放了学,我们都要跟了二伯父去河道里那个叫“柳湾”的地方去放驴。我们背着比我们身体还大一点的芨芨筐,摇摇晃晃地跟着驴群,像阴天的蚂蚁衔着它的蛋。那时候的柳湾是一片植被森严的所在,那里生长着茂密的红柳和柳棵墩,碧汪汪的翠草,开满了知名或不知名的小花。我们纵横其间,毁野鸡窝,掏麻雀蛋,挖刺猥洞,追野兔子……这里有无尽的乐趣和游戏吸引着我们,引诱着我们。
  我们用手在沙地上刨一个半球形的坑,捉了大把大把的黑甲虫“死爬牛”投入其中,看它们在里面忙忙碌碌,爬上爬下。有一些急躁的家伙爬上坑沿,我们就用手指或者柳棍拨下,欺弄这些幼小的生命。最让我们激动不已的是死爬牛“爬羔”(交配),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生灵,根本不知道、或者不想知道我们为它们设下囹圄玩弄它凌辱它,居然在坑里做起爱来。它们用触角互相碰撞着,交流着只有它们才能领会的感情。笨而略大的雄虫,殷勤地跑前跑后,用它的后肢抚弄着雌虫的尾部,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如是者再三,也许是征得了母虫的默许,雄虫便爬上母虫的背,从它的尾部伸出那么小小的一丝白色阳具,伸入雌虫的尾部。我们的激奋远远地超过了死爬牛的愉悦,拍着手跳着蹦着,大声高呼:死爬牛爬羔喽——死爬牛爬羔喽。作为生物的我们并未因死爬牛的做爱引起身体的骚动和不安,也不能领会和体悟那种快感和愉悦。不幸的小虫也不会理解我们的快乐缘于什么,更不会想到接踵而至的将是一场灭顶的灾难。我们用湿沙填满了坑,用开满豁口的鞋狠狠地踩实,轻而易举的扼杀了一群活生生的小小生命。既无前仇,也无后恨,纯粹是童贞无知的一种恶作剧。
  长大以后,我曾独自思忖,我和我们村庄上的男女老少,以及我的祖宗,是被谁捉获又送到这里的一种虫哩?是不是在人类以外的地方,也站着一群玩皮任性的孩子,捉弄这些在他们看来渺如小虫的人类呢?他们故意让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让一些体格雄健智慧超群的人永远留在一个沙窝窝里不能发迹;而让某些天良丧尽不学无术的庸夫俗汉拥有财富、权利、美色;他们故意让一辆飞奔而来的钢铁爬虫撞死一个血肉之躯的人,让善者不能终其年,羸者长命百岁;让许许多多的人辛辛苦苦劳碌奔波,却永远也只能粗食果腹,破纳敝体。许多年来,我从一个勤敏好学的少年,变成了荷锄挽镰的农夫,风里雨里的劳作似乎遥遥无期,但最终又能收获些什么呢?烦闷、无奈、贫困是我的收获;渐生的白发如沟的皱纹是我的收获;争着与我比高的女儿、骂着嫁错人却依然为我煮饭做鞋的女人是我的收获……
  一切的一切,像童年的一场虫戏。
  
  审核编辑:落叶半床   推荐:落叶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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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落叶半床:
童年的虫戏在那响晴无风的日子里自得其乐,单纯快乐得如同那纯净的蓝天,不掺杂质。而长大后历经生活磨难的自己,思忖那一场场像是被作弄的人生,一下变得厚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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