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5号夜酒后泡KTV,亲们练嗓子,我和虫聊学经心得。问戴的念珠从哪儿来的?说是自己买的,在昭觉寺。并说他退休后要住到昭觉寺去。
前一段,和哥聊过“出家”的话题,当时在聊“出路”。那天被一个很亲近的人的境况刺激到了。
“不管怎样,至少她还有一两项谋生的技能。而我呢,啥本事都没有,还有病,就算去给餐馆洗盘子,人家都不会用我。”
哥湿了眼,虽然他知道,那是我虚拟的惨状。
我又说,你老婆不可能那么凄惨的,最不济还可以出家修行嘛……这样说着时,冒出来一个闪念:或许,出家才是我最好的出路呢。
哥问我出家了他咋办?唉,有他在我怎会出家呢,一世人都有一世的债需得偿还啊。
虫说他每天念经文时,都要回向给他的亲朋好友,当然包括了我。我说难怪现在腰都不怎么痛了。虫脸上立即有了笑模样。他说已在寝室里设了佛龛,每日礼佛。云云。
我说你别把自己弄得神叨叨的才好,那样子会吓倒我的。毕竟当初是我引着他学佛的。
虫说学啥都得先把自己弄成“神头儿”才能学进去,“我就觉得自己有点进入状态了。”嗯,是小楼说蝶衣那句,不疯魔,不成活。
虫饮过酒的脸很红,屏幕反射出的冷光在他脸上幻动如游鱼。他的眼迷迷瞪瞪,和我裙摆上红丝线绣鱼的神态很像。想起《霸王别姬》里的一组镜头:蝶衣烟瘾发作,以为水缸里的鱼游上了屏风,而屏风上的鱼游进了水缸,那些鱼在光影的幻动中游弋,在蝶衣伸进鱼缸的指缝间游弋,在美丽透明的牢狱里游弋。看的时候,曾经迷茫,不知那是戏里的人产生的幻觉,还是戏外的我产生了幻觉?一切都那么美,带着一点迷惑,一点忧伤,几许疼痛。
而鱼的记忆短暂,1秒,就能忘记一切。
“娘,好冷,水都结冰了。”蝶衣喊疼,我的心一下子回到了岁月深处。那个许诺过长大后要娶我的人儿,你冷吗?人鬼殊途。我有无尽的牵念,却又无法传达给你。
喝了很多的酒,求醉。亲们的注意力都放在虫那儿了,谁都不知道,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我……的忌日——很多年前的9月26日凌晨4点30分,我死过。
但我仍然在陪着虫聊佛教。
桥和蔷唱起了“达坂城”。我跑上去模仿买买提大叔用大拇指挑抹翘八字胡,跳那种右手捂着左胸、半蹲着踢腿的男人的舞蹈,逗大伙笑。又跳了《北京的金山上》。
月儿说水怎么跳得那么像?
大水帮着说:“水当年是我们队的首席独舞。”
村子里,和大水是最早认识的,虽然我们常戏称是青梅竹马,但真正有交往,还是公元2001年之后了。人生际遇很难说的。
那时的我,以为野蛮是美,以为狂怒不止是个性,以为缺心少肺是潇洒。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无聊心态和无赖举止?更大的麻烦还在于我同时又是那么彻底的一个完美主义追随者。现在想来,也就是那句“自作孽不可活”方可解释了。
那样的女子,年轻又怎样?貌美又怎样?舞跳得漂亮、诗写得动情又怎样?但凡有为青年都应该绕开她走。
这是后来我对大水说的。大水只憨厚地笑笑,却总在众亲跟前为我的过去做美好的旁证。
全中午就陪着虫喝酒,到晚餐时,酒精闹得他居然生了恶胆,敢拿了我的把柄想讹诈我!我还没恐吓他呢,他就开始以实际行动做了悔改——他自己一口菜都不吃,只恭敬地为我拈菜,并且很乐意地表示要送“滴水观音”盆栽给我,还半自愿地答应了要帮我收集漂亮酒瓶。
当我说起要给朋友寄装裱好的卷轴国画,偏偏邮局缺少合尺寸的配套纸箱时,桥立马主动揽下了做纸箱的活。
每一次聚会都会被许许多多的温情包裹住,但彼时已然处在被吸入极寒之地的前夕,无论身处于何种环境,曾经冻僵过的心都很难得以回暖。
是时天降暴雨,亲们只好安心呆在那里持久练歌。
我走进了雨的天幕。
好像被千年玄冰铸就的剑刺进了心脏,人体制暖的机房崩坍了。“没啥大不了的,该来啥就让它来吧!死便死了!死不下去活不过来,也是一种人生体验吧?既然是体验,那便是一个过程,是过程,就有终结的时候。到那时,我的朋友,我要笑看你脱胎换骨后仰天高歌的英姿!你说——生死两便!”
这是谁在高喊?谁在歇斯底里地煽动?“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
不知该往哪里走,但绝对不能让虫看到我旧伤复发的样子。这一年来,我自觉不自觉的都在充任着他的榜样。
“就算死不下去活不过来也有终结的时候。”
多么貌似强大的理由。此刻却成了一个真正的支撑一种坚强的信念,终于,我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里时并不很晚。
淋浴。开电脑。写字。
强忍着不去写那些哀伤,这么多的日子淌过,明白了每一次书写都会强化一次记忆。经过了烈焰炙烤,我应当重生。
却依旧管不住自己:“一管素笔能记下些什么,也许只是苍凉阴霾的碎片罢了。没有信手拈来、醉抹醒涂的畅快,也没有心境如流,清远无杂的情调……”
黯然。删除。重新提行。
命运不能更改,死去的人儿不能复生,好在,我还可以在书写时重新提行。最终,把“留声十年”写完了。
2009年9月26日凌晨 想念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