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笛

虚无的火车，穿过树丛
没有停歇。时间打着绷带

钟表悬挂于闹市的上空
一个事件停在那里

火车穿过后撕开的巨大寂静
是奔跑着的深渊

广场聚集着雨水，没有停歇
雨滴做着纯洁的梦

火车穿过街道，溅起水花的白牙
枕木裸露虚无的黑

回忆的脚印，像头顶的云
火车在讲述中，反复提及同一件事

水面变大，变亮，越来越厚实
等待火车一次次挑破

火车孤独地走了，一路哀鸣
留下相互搭讪的水面

闹市散了，有些命运湿漉漉的
天空依然低矮，依然暗淡，依然漫长

我坐在命运里

到了深秋
我坐在命运里
大地还是不能将我接纳

我咀嚼落叶
肌肤就像落叶
脚印在旷野中飘零

我啜饮秋风
下肢变得冰凉，梦醒时
知觉还没有回来

我用秋雨洗脸
在镜子里，恍惚看到你的影子
憔悴不改当年

我吞下石头
我摸到我的孤独
居然和石头一样坚硬

我用生命的河流写诗
朋友们连连摇头，非要说是
故作深沉，老气横秋

我哭了

他戴眼镜，梳背头
鸟鸣在整齐的牙齿上反光
他上半身过冬天
下半身依旧陷在夏天的泥淖中
我每天都会遇见他
像是约定。抑或他是会移动的路标
生活经过他的过滤
欢快了许多
他不隐忍，不沉默，不躲避
一枚落叶逃不过他的眼神
一片雪花，他会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一阵风，他会追着跑
我经常见到他，亲吻一块冰
像亲吻曾经的爱人
他能从任何一张废弃的报纸中
找出自己
寒冷的一天
我看见他在照顾一只虫子
有说有笑。我哭了

幸好雨停了

雨停了，街上涌出无数的讨债者、逃荒者
当然，也有工薪阶层、送葬队伍
我长舒一口气，仿佛终于还清了冤枉债

倚在窗前，像是那根年轻的树枝
把影子轻轻地投射到地上
让爱在尘埃中匍匐，粘满浑身的想法

远走高飞的落叶，是否会顾及我的感受
伤痛在退缩。广场被再次翻译成灰白
黑色的雨飞到哪里去了

我还年轻，还能在时间里讨回一些公道
说颜色有什么用？只要黑白分明
我要继续激活身体中沉默的那一部分

雨停了，衰老的事物仍然性别模糊
左手牵右手，总在别人的背影中看到自己
无所不在的我啊，拥挤不减当年

在心头点上一把火，一直烧到了秋天
不料，被一场毫无来头的雨浇灭了
秋雨啊，我究竟亏欠了你什么

我是月月精心研读工资单的人
每天散步。其实是在生活的边缘徘徊
用轨迹为未来画一扇门

偶尔，在草丛中采摘到一两声鸟鸣
挂在床头。让激情失而复得
我是家中咬紧牙关，第一个起床的人

第一个感到饥饿，空荡荡的饥饿
幸好雨停了。薄雾无孔不入
我看到不远处，一团因忐忑而幸福的火

深秋的爱

秋天，是否依然在云朵里藏针
秋风翻动水面的鱼鳞
是否依然会让水底的石头内心摇晃
落叶扇动金黄色的翅膀
光的羽毛
是否依然和黄昏的根须一样
爱，在婴儿的熟睡之中
灯光下的红色花朵
分明就是被针扎破手指流出的血
秋夜轻轻地吮着
你用花瓣的口吻说
一点儿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