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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三奶奶

作者:花满楼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4-11-07   阅读:

  
  常三奶奶是我一位朋友的奶奶,我只见过一次。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事吧,老人家当时已经九十多岁,像大多数那个年纪的人一样,牙齿都掉光了,脸上布满纵横交错如同沟壑般的皱纹,就连神智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令我难忘的是她的眼神,即便在糊涂时依然带有几分犀利,让人心底隐隐升出一丝寒意。
  关于常三奶奶的故事,大多是听我朋友讲述的。在过去,常家是饮马河一带有名的大地主。两垧多地的大院套,里面有粉房、油房和染房,光长工就20多人。饮马河一带的汉族常姓,据说都是明朝开国将领常遇春的后代。明朝初年,常氏族人随大将冯胜北征纳哈初,曾在此驻扎,后来,纳哈初投降,常氏族人的一支便在留了下来。如此算来,常姓汉人到东北的历史少说也有六百多年,竟远远超过许多被视为土著的满族人。
  常三奶奶在族中排行老三,自小就被称为“三丫头”。关外汉族不像关内人家那样讲究儒教礼术,女孩也无需缠足,学女工。三丫头自小就喜欢同男孩子混在一起厮耍,什么翻墙、爬树、掏鸟窝样样精通,加之她天生身子健壮、灵活,性情豪爽,胆子又大,伙伴们都唯她马首是瞻。
  常家染房有个姓李的老长工,孤身一人没儿没女,对三丫头格外喜爱,每次结完工钱,自己舍不得吃也舍不得喝,都给三丫头买了好吃的好穿的。三丫头的爹见他如此疼爱女儿,就干脆让他做了三丫头的干爹。东北由于地广人稀,最缺少的是劳动力,因此,东家与长工的关系一般都很融洽,称兄道弟甚至结为儿女亲家也是常有的事。
  时光荏苒,三丫头出落成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模样长得俊,尤其是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象会说话,可就是有一样,性情还似小时候般粗野。
  一个夏日的黄昏,李长工吃完饭,坐在染房门口的石头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三丫头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拖着他就往外走,“干爹干爹,你快跟俺来,看看这是啥东西。”李长工对这个干姑娘一向言听计从,宠爱有加。爷俩来到常家大院的门口,三丫头手指门垛儿说,“看,就是这玩意。”
  门垛儿的青砖墙面上画着一个巴掌大、白色、类似于太极的符号。三丫头自小就常听李长工说起江湖道上的事,知道绺子砸窑前要派人踩盘子,选中目标后,往往会在人家门旁留下记号,于是问,“干爹,是不是胡子盯上咱们,要来下手啊?”
  她等了半天,不见李长工回答,扭头一瞧,可把三丫头吓一跳——李长工眉头拧成个大疙瘩,脸色阴沉得可怕,“干……干爹,你,你这是咋啦?”
  李长工暗自叹了一口气,说:“丫头,你先到俺房里等着,俺有话跟你说。”转身自己先走回院子。三丫头性子虽然粗野,但也隐隐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
  李长工并没有直接回屋,而是先找到东家,到柜上支取两丈多白布。他看着三丫头的爹,说:“老哥,感谢你这么多年来收留俺,还让三丫头认俺当干爹,俺这里先谢过啦。”
  三丫头的爹就是一愣,问,“兄弟,你这是咋啦?”
  李长工苦笑一下,说:“今天夜里,你告诉各房各户都把门窗关好,无论发生啥事都别出来。老哥,啥都别问,千万记住俺的话。”
  李长工在常家一晃儿也待了二十几年,虽然,平时少言寡语,老实巴交,但三丫头的爹也隐隐感觉到他绝不是什么普通人,今天,又见李长工说得如此深沉便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长工这才抱着布匹回到自己屋中。三丫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来回转圈,见李长工回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问:“干爹,到底咋啦?”
  李长工放下布,爱怜地拍拍三丫头的肩膀,说:“丫头,咱爷俩儿的缘分尽啦……”
  原来,李长工并不姓李而姓黄,叫黄富贵,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年轻时,黄富贵行走江湖,凭借一条九节钢鞭打出赫赫威名。后来,因失手打死一著名武术世家的大少爷而逃难到东北,隐姓埋名,躲避仇家追杀。三丫头发现的符号是那武术世家独有的标记,李长工一见符号就知道仇家找上门来了。
  黄富贵讲述完自己的身世,天已经擦黑。他从炕柜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递给三丫头,说:“丫头,这里面是俺随身多年的九节钢鞭和两把匣子枪。俺年岁大啦,也用不着这些东西,送给你做个念性吧。这些年,俺的本事你也全学去了,以后,自己多加保重。时候差不多啦,你赶快回屋,无论发生啥事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三丫头哪舍得让干爹独自涉险,把牙关咬得咯咯直响,激动地说:“干爹,你别怕,有俺呢。管他来多少仇家,咱爷俩儿一并打发了就是。”
  黄富贵把眼一瞪,“你以为干爹怕他们吗?干爹只是不想让这仇越结越深,连累了你们常家。你要还认俺这个干爹,就听干爹的话。干爹自有脱身之计。”
  三丫头见干爹态度如此坚定,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待三丫头走后,黄富贵把两丈多长的白布挽成绳索,放在炕桌上,点燃油灯,往炕上盘腿一坐静待仇家到来。三丫头担心干爹安危也不敢远走,悄悄躲进染房对面的仓房,手里攥着九节钢鞭,趴在窗口偷偷向外观瞧。
  月光水般洒下,笼罩在清凉的月色中,常家大院一如往日般沉寂,丝毫显露不出危险的气息。大约子夜时分,染房西墙的墙头上忽然闪现出两个黑虚虚的人影。这两条人影刚从墙头飘落,黄富贵就从窗子里一跃而出,手上挽着白布绕成的绳索。双方相隔二十余步,其中一个人冷笑着说:“黄富贵,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啊!”
  黄富贵叹息一声,朝二人抱拳拱手,“当初确实是俺一时失手才打死大少爷。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惦记着俺。”
  “少废话,杀人偿命!”二人拽出大刀飞身扑来。黄富贵扭身,扬手,白布绳索箭一般直射而出,刚好缠在房顶的烟囱上。黄富贵借着绳索之力,纵身而起,一下子跳到房上,回身朝二人说道:“后会有期!”飞身从东墙飘出院落。等二人再从东墙跳出去,哪里还有黄富贵的身影。
  发生的这一切,三丫头看得真真切切,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但转瞬间,她又升出一丝忧伤,因为,她知道干爹走了,恐怕今生再也不会回来。
  直到这时,常家人竟然还没有发现三丫头习武的事。
  黄富贵离开两年后,饮马河一带的胡子突然猖獗起来,打家劫舍,闹得大户们人心惶惶,天一擦黑就赶紧关门落锁。
  关东的胡子多如牛毛,几百、上千人,有枪有炮的绺子不在少数,三两个人拎着棒子抢劫单身客商的棒子党更是数不胜数。在饮马河一带闹腾得最凶的是一个报号“活阎王”的胡子,手下二三十号人马,也有那么七、八条枪。活阎王这伙人还算走正章儿,从不欺男霸女,只抢有钱的大户。
  活阎王盯上常家有些日子。他也知道常家是有枪、有炮头(保镖)的响窑,不太好惹,就想来个先礼后兵,摸清虚实再动手。这天晌午刚过,他带着八个精干喽罗来到常家大院。
  胡子砸窑(打家劫舍)一般都在夜里进行,常家哪想到他大白天就找上门来。等炮头们想要关门拒敌时已经来不及了,活阎王飞起一脚揣开大门,在喽罗们的簇拥下,掐着一把匣子枪大摇大摆地闯进来,一边走一边喊,“伙计们,把东家请出来,俺活阎王给他送礼来啦。”
  喽罗们一拥而上,四个人把常家炮头缴械,两个人一左一右拖着三丫头的爹来到活阎王面前,其余两个则把常家的男人都赶到院子里。常家人口虽多,但都是本分的庄稼人,哪见过这阵势,在胡子们的威逼下纷纷跪倒。
  “好汉爷饶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三丫头的爹吓得两腿直打颤,不住求饶。
  活阎王哈哈大笑,“常老爷,您别害怕,想必您也听说过俺活阎王的名号,也知道俺是干啥来的。俺活阎王一不抄家、二不为难女眷,只为弟兄们弄点钱养家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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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下寨龙池   推荐:下寨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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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下寨龙池:
这个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将常三奶奶如何学艺,如何吓退胡子,如何混迹江湖结交双枪驼龙等等详细的描写了一边。其间不见她如何的劫富济贫,却处处看见重情重义的真性情。自古江湖多豪杰,英雄变成寻常人,这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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