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宜起身,走到厨房,拿了根黄瓜慢慢的吃了起来。这么多年来,她唯一缓解紧张的方式不是看电视,也不是上网写字,而是吃黄瓜。
这种奇怪的癖好不知是从何时养成的,她记得可能是她和严玉倩讨论如何美容的时候。
她们起先是将黄瓜弄成片状贴到脸上,后来又将黄瓜片泡到牛奶里再贴到脸上,直到后来贴遍身上所有没有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比如肩膀,比如前胸,比如手掌和胳膊,大腿及其以下,甚至脚跟。
你们那样是没有效果的。喻芷楚看见后说,最有效的办法是大量的吃黄瓜,将黄瓜里的维生素摄入体内,渗透到每一个细胞里,那样你身体里每个细胞都鼓鼓的,皮肤才会又细又嫩。
恣宜和严玉倩之所以都没有反驳,完全是鉴于喻芷楚的医生身份。后来恣宜就默默的改变了用黄瓜的方式,这个习惯从认识霍飞一直延续到今天。
恣宜吃完了五根黄瓜,拿出手机就拨通了严玉倩的电话。
在电话里,恣宜告诉玉倩自己做梦梦见霍飞浑身是血,将自己从梦中吓醒的事情。玉倩说,大小姐,周公云:梦都是反着的。这说明霍飞那小子活的正滋润,你吃完黄瓜就接着睡吧。
不行,我明天得去看看他。恣宜说。
你疯了,你不用工作了?你不要奖金美容了?你请假我绝对不会批准的。玉倩大声说,梦儿你冷静点,你不能因为一个荒唐的梦做借口来给领导请假。我是不会批准的!听清楚了,后面是感叹号,三个感叹号!
我想去,我去定了。恣宜说完挂了电话。
天亮的时候,恣宜已经到了火车站,手里拽着去云南的火车票,在进站口排队。她手里提着简单的行李,在那不太大的包里,装着几根刚刚上早市的黄瓜。她没有告诉霍飞完全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
这样的惊喜霍飞屡屡的给她带过,从他们认识的时候起,这样的惊喜就连连不断。有时候是一部旧的手机,有时候是从地摊上淘来的廉价但是却鲜艳的衣服,更多的时候是鲜花。自从霍飞走后,他更经常将自己当做意外惊喜送给恣宜,而恣宜对这样的惊喜总是尖叫连连,乐此不疲。
车速很快,太阳刚刚偏西,她已经出了云南火车站,气候异常的好。火车站的人们有的在懒散的走动,有的蹲在地上吸烟或者抱着小孩,有的将行李铺开在候车厅外,几个人悠闲的打着扑克。
恣宜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鬼鬼祟祟的男女站成一排,徐徐向这边移动。她还没有走两步,听见右手边传来了尖叫声,接着一股人流涌向了这里,他们惊慌失措的乱跑乱串,嘴里喊着“杀人了”,将恐惧的气氛传给了车站外的每一个人,在他们的后面,刚才那队男女手里举着刀,疯狂的乱抓乱砍。
已经有一个妇女躺在血泊中,一个男子仍然拿着刀在她身上不停的挥舞,将妇女的沉闷的叫喊声一下一下的砍到没有,血从地上崩了出来,染红了那张疯狂的脸。
恣宜立即慌了起来,随着那群惊慌的人群象没有头脑的苍蝇一样到处乱飞。车站瞬间骚动起来,恣宜听见呼叫110的声音此起披伏,接通电话后人们都喊:“火车站!火车站!”“有人行凶!有人行凶!”
附近的人纷纷涌进车站对过的一家西餐厅,她正要往那个方向跑的时候,听见了此刻最为安全的叫声,他大叫:“恣儿,恣儿!我在这里!”恣宜眼睛的余光穿过那些乱纷纷的人头,果然看见霍飞着急的向他挥着手,一边寻找着通往她身边的道路。
他们彼此靠近着,靠近着……人群越来越密,成了挤在他们中间的千山万水,霍飞看见梦儿的身后,一个狂徒举着明晃晃的刀子砍了过来,一个小孩倒下不明就里的哇哇大哭,拌到了那些慌乱逃跑的人群中的一个,其他人纷纷到了一片。一个狂徒已经砍了底下的一群人几刀,正越过他们,向恣宜这边砍来。
恣宜身边有一些慌乱奔跑的妇女和几个吓得不知移动的孩子。霍飞已经马上能抓住恣宜的手了。此刻,他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突然大喊:“你们都来砍我吧。”情急之下,与其说为了救那些妇女和孩子,不如说是为了救恣宜。
那群疯狂的疯子听见这声喊叫,突然一起朝着霍飞跑来。恣宜惊得张大了嘴巴,慌乱的直摇头,她头脑一片空白,只能用摇头来表达自己强烈的愿望,她分明看见霍飞调转了头,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她看见,在霍飞转头的方向,一个狂徒迎面走来,手里的匕首明晃晃的闪了一下,进了霍飞的身体。霍飞倒了下来,那群举刀的人一起涌向他,捅向大地的右手此起披伏。
恣宜眼前是殷红殷红的鲜血,铺满了她的眼帘。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她希望自己一身冷汗的惊醒,但是不但没有,她反而睡到火车站外那群人里面,连梦也一样。
那以后很长时间,恣宜反复的登陆自己的qq,点看那个熟悉的空间,看着霍飞一张一张的照片,那些照片,有在海边的,有在宿舍的,有搞怪的,有严肃的,有穿着军装散步的,有训练的时候在单杠上跃起的那一瞬间……,环境变化了,姿势变化了,唯一不变的是那张一样阳光帅气的脸,嘴角那坏坏的笑。恣宜看第一边的时候,就湿了自己的眼睛,看第二遍遍的时候,就湿了自己的脸庞,看第三遍的时候,会在梦中哭湿枕头,在过一天,又会哭湿整个被窝。
她有时会记得自己躺在医院的时候,头脑一片空白,感觉一边是喻芷楚给她输液,另外一边是严玉倩在自己耳边的忏悔,她说:恣宜对不起,我不该放你去云南,我更不该给霍飞发短信,恣宜,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严玉倩说完就嘤嘤的哭泣。
人们都关心死得如何伟大,没有人关心活的如何渺小。
恣宜在以后的一个月里,不觉中瘦了二十斤,体重一度降到七十九斤,再往后的一个月里,她的体重又疯狂的增加到一百二十斤。
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白皙和清瘦,出现在严玉倩面前的,是一个满脸圆肉,身材严重走样的恣宜,不,她已经不再是恣宜,而是另外一个痴情的女子。她再也不谈感情,渐渐的也不谈工作,后来,恣宜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
喻芷楚以后经常埋怨严玉倩:你说你那么精明一个人,怎么一条短信害了两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