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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

作者:落叶半床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4-01-17   阅读:

    好像也是这样的季节,花开的四月。

  读高中的时候,我寄宿在一个亲戚的家里,由于那段时间诸事繁多,她又临时把我托付给她的女儿。在那儿,我认识了他们家的保姆美玲。美玲二十左右的样子,皮肤白皙,为人文静,语声轻柔。而最让我不能忘却的是她的眼睛,纤美细长,很像古代仕女图上的人物。

  我和美玲差不多同时作息,互不干扰。早上五点我起床去上学,她起床为主人煮粥;晚上十点我睡觉,她也睡觉。我们之间没有太多的交流。日子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平淡中过去了。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我没像往常一样复习功课,很早就回到住处,想早些休息。家里只有美玲一个人。我对她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她忽然说:“你能帮我写封信吗?”我问她怎么回事。

  她说:“我不识字。更不会写。”“写给谁?”我问。兴致也一下子被提上来了。

  她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上面有一个人名,还有很多画。看那些画的痕迹,很是幼稚,却又异常认真。

  美玲说,他是她喜欢的人。

  “哦。”我轻声说,“就是写信给他吗?”她点点头。

  “你不是会写他的名字吗?怎么说自己不识字呢?”我有点想不通。

  “我不会。这是比着描着写的。”她捋起胳膊。她的胳膊上也有那个人的名字。那些字是用墨水浸染的,都渗到皮肤中去了。这回我不只是吃惊了。

  “不,不疼吗?”我想像着那些皮肉之苦。

  “现在一点不疼。”她微微皱了皱眉。

  “帮我写吧。好不好?”她撒起娇来。看着她恳求而为难的眼神,我答应她了。

  “写什么呢?”“就写让他别再拖了,我等不及了。”美玲坚决地说。

  “就这些?”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来。我一看,是记账本的纸张。“这能行吗,不是信纸。”我更加糊涂了。

  “就写这上面好了。”她看看我,笑了。

  见我还是一头雾水,她便讲起了他来。

  她没上过学,十来岁就出去打工了。他是她外出打工时候认识的。是她邻村的。有老婆。抽烟。喝酒。甚至还吸毒。

  “?!?!?!!@¥!%@#*&……”随着她的一字一句,我的表情写满了问号和惊叹号。“那他长得很好看了?”我想她也许是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不。黑黑的,瘦瘦的。”她笑着。

  “那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呢?这人简直一无是处啊。”我很是不解。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理由。你不懂的。”她一副大人样儿,只管继续说,“我就是想问他想好和谁一起没有——我,还是他老婆?如果是我,又什么时候和他老婆离婚,我要一个结果。”我看看她还很稚嫩的脸。这张脸,很年轻,侧面看去,还有很多细小的绒毛。然而,就是这样一张脸,上面却写着坚毅的表情。

  “写吧。就照我的意思写。”她瞅瞅我手中的笔,表情依然很坚毅。

  “那好。你做你自己的事,不要盯着我,我就写。”我也定了规矩。美玲听了这话,乖乖退到一旁,做她的手工活去了。

  铺开纸,我把自己假想成美玲,天马行空地把他和她的感情回忆性地描述了一番。然后又把她刻骨的柔情添加景物描写,不厌其烦地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整页纸。最后重重地点睛,“什么时候做个了断!是男人就不要拖泥带水!别耽误彼此的大好青春!”类似的警告等等。总而言之,我以美玲的口吻大肆渲染了他和她的感情,并且以一个少女的决绝心声传达了她最简单直白的愿望。

  很快大功告成。我把写好的信递给她。

  美玲喜形于色。拿起来看看那两大页的纸,眼里有说不出的欢喜。但是这高兴也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她又不放心了。“念给我听一遍,好不好?”她说。我这回才真相信她不识字一说。

  我像朗读课文一样地,神采飞扬地,把这封第一人称的信念了一遍。

  读完之后,美玲打结的眉头才算松开来。

  “这信打算寄到哪儿呀?”我吃不准,说不定她一会又要写信封地址什么的。

  “不用寄的。”美玲舒了一口气,“我自己送去。他就在五队。”

  五队,就在我们学校的对面。真没想到,他也在这个小城里。果然,美玲央求我陪她过去。

  星期天的下午,我和美玲到了五队。进去以后,她径直走到一个宿舍的门前,喊那个男人的名字。看她的举动,我知道她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了。终于,有个人出来了。我揣测着,这人何方神圣,竟让美玲如此倾心。但很快我便失望了。出来的这个人并不是她所喜欢的他。她喜欢的人碰巧不在。她便央求那人把信交给她喜欢的人。离开五队之后,我直接去了学校,留下美玲一个人——陷入她无边的不安和恍惚中。

  过了几天,我又回到先前的住处。和美玲没了来往和联系。那件事在我这里也随着时光的流转而渐渐淡去。

  转眼就是夏天。一天,亲戚家的女儿过来。进门一看见我就喊:“美玲不是一个好丫头啊!”“哦?怎么回事?”我吃惊地问她。“你不知道。那天我头疼,就早早下班回家了。电话响了,我刚拿起来,就听到里面一个男人大叫,‘美玲,我已经离掉婚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你说好笑吧!”“那美玲呢?”我知道大事不好,很担心美玲了。“辞掉了。我们怎么可以用这样的保姆呢。……”她继续地说着,我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个状况。我更没有想到那个人真会因了那封信为了美玲离婚!美玲,真的是个坏女孩吗?如果她是个坏女孩,那我呢?我明明知道她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还帮她?如果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她跟了这样一个人,会幸福吗?她因此丢了工作,丢了颜面,成了大家公认的坏女孩!我的心里一时之间充满了负疚感。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到美玲和那封情书了。突然在这个人间四月天,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地跳出来,让我清晰地望见,年少时候的荒唐。现在的美玲也早该为人妻为人母了。我忽然很想对她说,美玲,不管你身在何方,今天的我只愿你幸福。真的,深深祝福你。想到她应该幸福的模样,我仿佛又看见美玲细细长长的眉眼啊,对着我,忽闪又忽闪。

  
  审核编辑:韵无声   推荐:韵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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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韵无声:
恩,花开的四月,多纯美的女子,多美好的情感,恋错了人又何妨。作者以细腻清淡的笔调讲述了她年少时的一段经历,一同呈现的还有这么两个人的爱情。作者也不必自责,爱情对于两个少女来说,多少都是美丽的,最初帮助人的动机并没有错。时隔多年,往事已是云烟,再次想起,难免感慨。不管怎样,祝福美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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