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

挖掘机在拯救一条河道
石头是肉瘤，从污泥中切割出来
放置在路边的瓷盘里

风举着扇子把浊气驱散
阳光握着尖刀把霉渍剜走
泥点像飞来的鸟儿，在脸庞上歌唱

河底的僵局被打破
河岸长出新生的肌肤

围观的树枝，各自暗揣一截闪电
几枚青果，尚未摆脱
扯不断的黏液——有理说不清

失明者

他能透过两小块儿
打磨而成的黑暗
看到无名的鸟兽和混杂的鱼龙

有金子在闹市发光
触摸到比心脏还浑圆的果实
功德圆满

公交车经过时，他不必推搡
便能迅速、准确地
找到空着的位子
盯着一个方向，坐享其成

事发现场

一只巨大的手，从空中
紧紧地握住桥身，拼命摇晃

灯光被摧毁，把桥连同脚下的大地
举过头顶。旋转，激发热浪中的眩晕

——喧嚣像苍老的夜市
在荒草掩埋的根茎处，籽粒饱满

桥下，躺着一具无头的谎言
围观的人，用温热的目光为她掘墓

蝉鸣

在繁忙的树桠间穿梭
在城市的喧嚣里穿透

把炎热捻成一根细长的光
把困顿搓成一条悠悠的河

——夜晚变成一堵墙
翻过故乡的墙头，绕过鸡窝

把月亮从深井中钓出
安放在树梢，引来一群狗的狂吠

风吹过

风吹过。而我的身体是筛子。
一部分的我留下，另一部分的我随风而去。
你会为我的现状伫足吗？

回眸，活在假象的世界里。
风有风的经验。你我互为过客。
山路泛着浅黄色的波浪。
日子在不经意间，打起坚硬的卷儿。
树叶翻供着——

我宁愿固执地相信：每片树叶都是绿色挖掘的洞。
众多的往事，哗啦啦地变白。
而你，是那滴最清脆的鸟鸣吗？

我在你铺开的宣纸上奔波。
一个脚印是一滴墨。一双脚印分娩一枚匍匐的字。
我看到了你我交汇在一起的泪水。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脊背上镀着星光。

——叶子交出脉络。
溪水已干，河道里陈列着童年的文物。
风吹过。而你的身体是几间老屋。
我久久地站在门口，像等待在村口的那棵树。

坐享其成

被凳子抬举，散发饥饿的光
陶醉于模糊的性别之美

手指微动，放大为不动声色的威势
你不愿站起来——整日

头顶悬着护罩你的灯
死亡的墙，为你遮挡风雨
“残忍是最好的理由”

灯光在地上交出鱼卵
星星和鱼卵一样，孤苦伶仃

当凳子沉陷
一切的交情都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