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大哥的故事

作者:闾凌宜人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4-09-12   阅读:

  
  短篇小说
  高家大哥的故事
  作者:闾凌宜人
  
  这几天老伴冠心病犯了,又住进了医院,独生子的儿子在外地工作,也就没有时间回家照顾他的母亲,这样只能由我自己日夜为老伴做全程陪护。老伴所住的一号病房里住满了各种各样虽然都被医生诊断为“冠心病”,但有的是心肌缺血,有的是心绞痛,有的是心肌梗死,也有的是心力衰竭等等病情不一,症状各异的患者。
  由于小县城里的“大医院”管理较为“人性化”,每位患者身边都会有诸如我一样至少一个人的夫妻陪护,有的是兄弟照顾哥哥,姐姐陪着妹妹,子女侍奉老人。有的相互间在低声交谈,唯恐破坏了病患静养的环境,有的则是一家几代人轮番上阵。有些老年人孝顺的子孙们对老人更是关爱有加,无微不至,紧紧地依偎在老人身边,嘘寒问暖,笑语殷殷。有的是高音大嗓,夸夸其谈,本来应该非常安静的心脏病患者住院病房,现在却俨然变成了一个浓浓亲情的宣泄场,虽然整个病房内一片嘈杂,但听得出来,每个人所表达出来的感情却是亲切而又真挚的。几天的陪护过程中,我看到了血浓于水的人间真情在病房中展现。也就在这种嘈杂的环境、这样浓烈氛围中听来了几个令我深受触动的人情故事,尤其是那一段关于高家大哥的故事。
  那天,我为老伴办理完住院的相关手续后,便陪着老伴进入到十五楼一号病房,医院安排老伴住在六号病床。与老伴邻床的七号床住着的是一位看上去八十多岁的老头,他是先于我们住进医院的,据说是患有“肺炎”与心绞痛多种疾病的“五保户”老人。他骨瘦如柴,面庞晦暗。一双大眼睛深陷在干枯的眼窝中,眼球中已失去了应有的光芒。他蜷缩在病床上,正在从心底里挣扎着,吃力地呼吸着,气喘吁吁。吊瓶中的药水,一滴滴、一点点,艰难而又缓慢地钻进他干瘪的身躯里。到了晚上他一会双膝跪在床上,喉咙里不住地发出一阵阵“呼噜呼噜”的喘息声,明显的是在艰难的导气,一会又将干瘦的身体倚靠在床头,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好似若有所思。一会又呆呆地在病床上静坐不语。坐卧不宁,咳声叹气,彻夜难以入眠。
  他的老妹子,一个六十岁出头的女人服侍在他的身边。空闲时,她小声地同我聊起了他这个躺在病床上、病入膏肓的哥哥,给我讲述了有关于他这个哥哥的一些故事。
  他们家弟兄姊妹共五个,她是家中唯一的一个女孩,也是最小的宝贝“老疙瘩”,叫高洁,现在她自己的家住在市内,已经退休几年了。患病的老人是他的大哥,名字叫高翔,今年的实际年纪是七十五岁。居住在距离县城四十多公里远的一个叫老鹰咀的偏僻山沟里。
  六十多年前的老鹰咀村,四面环山,山岩陡峭,山上布满了荆棘。一条蜿蜒小河,流水潺潺,给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沟里带来了些许生机,一条坎坎坷坷的乡间土路逶迤着通向大山外面。在这个山沟里东一户、西一户的零散居住着五十几户人家。在这个山沟沟里太阳每天总是要迟到升起,它又会偷懒,总是会提前落山。人们世代居住在这里繁衍生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清贫而又单调的生活。
  沟里靠近北山脚下一幢五间低矮的土平房里住着一户人家,这个家里上有六七十岁的爷爷奶奶,下有四男一女、一差两岁年龄、肩挨着肩的五个孩子,老大也才只有十几岁。依靠爸爸妈妈在生产队辛苦劳动赚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工分来维持生活,每年等到秋收后一算账,一年到头挣来的那些工分钱还不够领取全家人的口粮。每年都是旧账未还清又增添了新的欠账,欠下生产队一笔又一笔的饥荒钱,高家的家境十分贫困。
  大哥小的时候是个懂事又孝顺的孩子,家里的窘境他都默默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为了能够早点帮助家里多赚些钱,才刚刚要读小学四年级、在学校里品学兼优的他便自动辍学回家了,做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第一件对父母不孝的事情。为此,年幼的哥哥还遭到了爸爸一顿暴打。
  那天是秋季开学的第一天,依照惯例大哥每天都是早早的穿戴整齐,吃过早饭,就会兴高采烈背起书包,带领着二哥、三哥去上学。可是今天早上大哥却出奇地慵懒,脸也不洗,牙也没刷,饭也不吃,耷拉着脑袋坐在炕稍,一张苦瓜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爸爸问他:“老大,你怎么还不赶快吃饭去上学啊?”
  “爸爸,我不饿,这饭我也吃不下去了,我不想去上学念书了。”
  闻听此言,爸爸感到十分的惊异。“你说啥?不想念书了?为啥书念得好好的,说不想念就不念了呢?老大,你小子发的什么神经啊。你给我好好说清楚。”
  “我感觉念书没啥意思,念书也不顶工分花。没有文化可以,没有工分就领不来口粮,就要饿肚子。”大哥低着头,小声回答道。
  “工分不够领口粮,那都怪爸爸没能耐,但是爸爸会想办法让家里的每个人都能吃上饭的,你该去念书就必须还得去念书!”
  “爸爸,我就是不想念了,念书真的没意思,对念书我已经感到实在是厌烦了!”大哥的嗓音稍稍提高了些。
  “你还学会敢顶嘴了,你,你……”爸爸手指着大哥,气得浑身发抖。
  “爸爸,我已经决定了,从打今天开始我就不再去念书了!你也就别再逼我了,逼也没用的,我不想学,你硬让我坐在那里,我也是学不进去,没有用的。”大哥的语气明显的强硬了。
  “你的翅膀还没硬呢,就敢不听我的话了啊,看我打死你!打死你!”爸爸边说边甩起笤帚疙瘩,狠狠地抽打在大哥稚嫩的身上。
  倔强的大哥任凭爸爸手中挥舞的笤帚疙瘩雨点般的落在身上,屁股上出现了青一条紫一条的血印,竟然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妈妈看着心疼,挺身护住大哥孱弱的身体,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孩子他爸,我求求你别再打老大了,要打你就打我吧!孩子实在不愿意念书了,一定有他的理由,你就随他的便吧。”
  爸爸停下了手,木然呆立在原地,手中的笤帚疙瘩滑落到地上。
  这是大哥第一次,也是从我记事时起,唯一的一次看到大哥挨爸爸痛打。
  这一天,班主任齐新没见到大哥来学校报到上课,天黑前骑着自行车来到我家进行家访。当听到爸爸说大哥说啥也不想再去学校里念书,要去生产队里赚工分时,齐新老师就耐心劝导大哥:“工分固然重要,但是知识比工分更重要啊!你想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要有知识,知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你如果真的不再读书了,我真的为你感到惋惜啊。我希望你再认真地想一想,要听爸爸、妈妈和老师的话,发奋读书,争取做个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
  “真的对不起,老师,关于辍学这件事我自己已经想过很久了,我真的是不想再去念书了,书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但我还是要谢谢您对我这样的关心。”
  “希望家长再做做孩子的工作,我是会热情等待高翔同学早日回到学校的!”
  齐新老师很是失望地离开我家,爸爸妈妈送齐新老师走出了我家大门外。此时此刻,望着齐新老师渐渐远去的背影,大哥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模糊了,眼睛里流下了两行苦涩的泪水,他在小声哭泣。刚刚记事的我,那时候说啥也无法弄明白,学习成绩在学校始终名列前茅的大哥为啥就这样放弃了他心爱的学业。
  辍学后的大哥刚开始留在家,只是侍弄侍弄房前屋后的菜园子,帮助爸爸妈妈做些诸如喂鸡喂猪、烧火做饭等等一些力所能及的零星家务活。他像个小大人,替爸爸妈妈把家里的琐碎小事处理的井井有条,村里的左邻右舍都夸大哥“像个懂事的小姑娘”。等他长到了十五、六岁的年纪,大哥便自己去了生产队,找人家生产队长去软磨硬泡,好话说了三千六百句,终于打动了队长那颗铁石心肠,答应安排大哥做些队里的零活,从此老鹰咀生产队里就又新增加了一个劳动力。因为大哥的年纪小,所以队长只能给他分派比大人们要轻巧些的活计。活计是稍稍轻一些,干活的时间长短也与壮劳力是一样的,但是每天在生产队的记工簿上记载的大哥工分却总会是半个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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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衣零   推荐:衣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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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衣零:
孤苦伶仃的“大哥”给自己的弟弟妹妹撑起了一方晴空,“大哥”选择放弃自己的幸福换取了弟弟妹妹温馨舒适的生活。看到最后忍不住落泪,于是突然想起了电视剧《老大的幸福》,两个“大哥”是如此的相似,不仅因为他们心中潜藏着的人间大爱,更因为他们苍老的容颜后面隐匿着的岁月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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