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

带着浅浅的恨
在肩头轻轻地咬

一只艳丽的鸟儿
跟着车辆一起远走高飞

我是田野的孩子
投入她的怀里嘤嘤地唱

树木清晰了，果实
像熟睡的绿色的瓷器

无数根透明的丝线
在织一件婚纱

石板路

苍白得，像古镇的舌头
吸摄过多少夜归的人，又送出过多少
远嫁的人
像干枯的河道
向水库放水的途中，至少一半的水
和脚步声，被默默地消耗掉

坚硬得，像几辈人的身板
走起路来却有些磕绊
车辆已经无法将它捋顺
它走得很慢，越不过倾斜的招牌
越不过几棵瘦削的树

如今我三十有余
尚未从一块石板跨到另一块石板
一只宠物狗经过时
把石板尿湿了，正好对应
我走不出的那段心事

白云白到天的尽头

她、她们在飘移，带着前世的约定
在树梢后面紧紧地抱成一团
从西往东，轻轻地，有序地松手
洁白的思绪在身后设下一个局
比蓝色更容易衰老
虚无，絮语——轻易就会被扯断
马匹在消失之前，嗅闻棉絮
抽丝，抽相思之路
像一群天鹅从一片湿地的胸腔飞过
热衷于纯洁的人总是灰头土脸
让纯洁如雪，渗入身躯
应该有树木在不停地打扫
或是河流在浣洗
眨眼之间，已白到天的尽头

下午的时间

一路烘烤，你测算过很多次，身躯
丢失了关节。这不算什么？
在井口，几条山路板结在一起
地上点缀着粗浅的脚印
是尘世的小塌陷，花已无心吵闹
很多年没见到眼底的鱼了
今天是个意外。你把头投射在脚趾上
低于膝盖的抖颤，风更低
裤子仍吸附在腿肚
一滩无法排泄的静电
像满肚子的怨恨
树叶对着你翻白眼。你对着她的影子
木讷地笑。下午的时间，
暴露在一只鸟怅然若失的逃离中
脚力松懈——
坐在水面上，过早地安享晚年

故 乡

故乡，是村口的一棵老树
每年都开枝散叶
长出一些彩色的丝带

我们扯着炊烟远走高飞
终究飞不出那个满溢的树冠

树冠里的月光
清瘦像那一年冬天的细雪
直通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