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霾

梦醒时。抽烟机坏了，令人窒息的雾霾
一头巨兽在啃噬街道上的胎记
人，是何种意义的暗斑？贴着地面走

女儿的布老虎，从林子里跑出来
受了天大的委屈，倒挂在晾衣架上
汽车陷进黄昏般的泥淖中
挣扎的样子很怪异、很好笑

——那枚逼人的湖！站在窗帘后
带着哀怨盯着我。我知道
拔腿就跑并不能解决问题，巨兽
扭动身躯。并不致于立即溃散

我不忍心叫醒你——咬紧梦的人
多么美丽的鼾声的和弦
沿着街道，静静地流淌、流走、流逝
滋生想象的蜂巢一动不动

◎黎明到来

是该收拾了
梦里梦外都是杯盘狼藉

我喊了一声：服务员！
她就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在这个世界上
多年来的一个称呼
让我异常尴尬

甚至比扇她一个耳光
还要严重

……又是一派推杯换盏的假象

◎我的血

阳光盛气凌人。像玻璃针管
很快就会充满我的血

我能得到什么？以我数年如一日
在同一条街道上的辗转反侧
风暴只是打了个照面，一个恶搞

星星从阳光中解脱。当夜深人静时
我犹豫了，想声张体内的黄蜂
仅在一瞬间。手似蟹爪
一条蚯蚓蜿蜒其中，那是我的破绽

原谅我吧！在变幻的四声里
我是一双手铐

大地高耸，天空且战且退——
厨子割开公鸡们的喉咙
那张给我开的药方
字字句句，蘸的仍然是我的血

◎彳亍

那一边挖沟一边掩埋的铁锹
恕我再也无法握紧

本该磨损的棱角，却越来越暴烈
头发像钢丝，一根根竖起

在书架上，我找到一封滚烫的信
那是我的初恋
如今的晚辈，不知又会是谁的初恋

有一口井，在夜里偷偷睁眼

◎那些经历

鸟巢被颠覆了
西瓜被押解走了
花生、红薯、番茄、黄瓜，还有土豆
核桃、柿子被洗劫了
一根指头被折断了
她的那身长裙被画押了

河水被打破了
深井被一夜之间堵住嘴了

被一些书打败了
被一个数字判了死缓
被另一个城市收留
被雾霾里的那份清澈灌醉

她是被嫉妒她的人掳走的
掳走她的人在多年之后
被一场事故曝光

◎乳名

草又一次爬上你的头顶
风吹草动，星星累了
再也走不动了。在草尖上歇息
姥姥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拄着闪电的拐杖
和雷声一起轰隆跪下

之后是洗劫后的恐怖的静
虫子无数次爬过
你头也不回，就走了
留下我的乳名
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夏日

时而在街道上滚动一个火球
时而在天空中狂奔一匹烈马

中午时，没有风，没有云
思绪像洒了一地的汽油

僵持。不敢有任何细微的小动作
哪怕一根针掉在地上
都会引发一次劫狱事件

一秒钟被抽成漫长的细丝
抑或只是停顿一下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像是擦擦汗
继续开展一项整改工作

◎天然的石刻

越来越瘦了，矍铄
风和你相互砥砺
几百年，上千年，甚至更长
更深。千刀万剐的游戏
挠痒痒。多么世俗的刽子手
小点儿声，我也是提刀夜行的人啊
是一只执着于嘶鸣的鸟
从你的头顶飞过，眼前飞过
脚下飞过。我用朝生暮死的生命
目睹着你的崇高
你何故哂之？风静下来时
会落入谁的巢？雨什么时候
变成了那把透明的刀？
你愿意拨慢我体内的钟吗？
和你一起慢慢老去
你哭了——
泪水是亮晶晶的星星
我只是你的一个假设或者比喻
刀刻的声音，不舍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