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其奈公何。”一千多年前,那江边朝鲜女子引箜篌而歌的悲怆声似乎还萦绕在耳际。每每读到这首《箜篌引》,我都禁不住问自己,那个披发提壶的狂汉,为什么要急急地渡河呢?直到如今,我还是没有找出答案。然而,就是这样一首令人读不懂的《箜篌引》竟让李白、温庭筠、刘孝威、王建、李贺、陆游,乃至余光中等一大批古今诗人吟咏、传唱了一千多年。
翻开一部漫长的中国史,我们就会发现,原来有许多事情是在河边发生的。纵横天下,不可一世的项王最终选择了拔剑自刎也不肯渡河;唱着《离骚》一路踉跄而行的屈子倒是走进滔滔江水,但,他也不是想渡河,而是把江心当成生命最终的归宿;范蠡在水边遇到倾城倾国的西子;韩信在水边遇到善良的洗衣妪;白居易在水边遇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琵琶女;至于,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更不知演绎出多少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如果把思绪再放远一些,抱柱而亡的尾生离不开一条河,隔断牛郎与织女的也不过是一条河,更不要说大禹治水整治的是全天下的江河。
水是生命之源,地球上的生物都与水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而人类似乎又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渡河情结。只要来到水边,心里便憧憬着对岸的景象,于是,此岸的人想过去,彼岸的人想过来。一苇渡江、泥马渡江等传说也由此产生,人们似乎固执地认为只要渡过了河,对岸就是柳暗花明,春光明媚。然而,仔细想想,此岸的灯火与彼岸的烟花又有什么区别呢?这又怎么能算是渡河呢,不过原地打了一回转而已。
席慕容写过这样的诗句,“生命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我们都是过河的人。在生命之河的左岸是忘记,右岸是铭记。我们乘着各自的船,在左岸与右岸间穿梭,才明白——忘记该忘记的,铭记该铭记的!”
忘记也好,铭记也罢,渡河,其实是一种人生的追求,只有当此岸与彼岸产生不同的境界时,我们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渡河了。古老的菩提树下,一个叫释伽牟尼的人恍惚间到达了彼岸。于是,他开始回过头来向世人描述彼岸的精彩,并在河边接引着芸芸众生。可是,真正能抵达彼岸的又有几人呢?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能够在渡河的旅途中尽可能多地放下一些自私、贪婪、虚荣、嫉妒等丑陋的东西,而尽可能多地将善良、仁爱等人性美好的元素带向彼岸也就足够了。
在佛教的传说中,有三世佛的存在——过去佛、现在佛和未来佛。现在佛没有欢喜,也没有悲伤,所以他的脸上不带有一丝感情;而未来佛则永远是微笑着的,微笑着面对自己,微笑着面对宇宙苍生。这似乎预示着,人类的彼岸是纯洁的,高尚的,神圣的,只要生命在延续,我们的未来永远充满了希望和光明。
如果把生命看作一种修行,那就让滔滔的河水不断给我们以洗涤。“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其奈公何。”的涵义也在于此吧。